清明时分，看敦煌壁画中的故人归处

原文标题：细雨纷纷，看敦煌壁画中的故人归处

清明总下雨。

雨背后的气候原因，并不是人们关注的重心，大家津津乐道的，是“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物象背后总有意象——清明时节的雨，因为节日的祭祀属性，被赋予了忧戚的基调。

是日，人们携带酒食果品、香烛纸钱走到墓前，祭奠故人告慰亡灵。在世的人，总要与故人分享近况，不忘期待故人在天之灵护佑诸事平安如意。

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每一段墓前的告白，其实听得见的只有自己。那些逝去的亲人都去哪儿了，于是古人为他们设想出种种归处……

六道轮回哪六道？

佛教根据众生因果，划分出人死后将前往的六道——天人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牲道、饿鬼道、地狱道。前三种为三善道，后三种则是三恶道。

前三道所受幸福依次递减，到三恶道，则是所受痛苦依次递增了。

莫高窟第390窟的《地藏十王图》中，就描绘了六道轮回的画面。

在这里，六道分布在主管地狱的地藏菩萨两侧。左上两位有飘带的天人，代表天道；左中绘牛马代表畜牲道；左下两个被牛头鬼卒驱赶的亡灵，代表了地狱道。右上绘一妇女，代表人道；右中绘有绘二神裸身竖发，手托日月，象征阿修罗道；右下两个身带猛火的饿鬼，代表的则是饿鬼道。

绘于榆林窟第19窟的《生死轮》，也被称为生命之轮，表现众生自无始以来，轮回于各道之中，如车轮之旋转反复没有终止。披头散发的无常大鬼用双手抱起生死轮旋转，有情世界也就随着轮盘周而复始地进行生死转换。轮盘由内而外可分为五圈，其中从内数第四圈为筒形，可见入筒为畜生身、出筒为人身，或入筒为人身、出筒为畜生身者，表现众生在六道中轮转之情形。

天堂还是地狱？

为什么会有“六道轮回”？古人认为，行善者升天堂，作恶者入地狱。

这无疑是在鼓励人多多“行善”，并去制约“作恶”的行动力。

佛教认为，即使天、人、阿修罗这样的三善道也不算最好的去处，最理想的是彻底摆脱轮回的净土。往生到净土也是一个神奇的过程，在一瞬间嗖的一下来到一朵莲花之中，莲花一开就来到但有众乐、无有诸苦的极乐世界。

在转生净土面前人人平等，不过坐等花开的时间，则是由一个人行善、造业的不同程度来决定。佛教将往生者分为上、中、下三辈，又在这三辈中，将每一辈分成上、中、下三品，便有了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如此“九品”。是一下子来到净土，还是得在莲花中继续修行，全看往生者前世的因果。

敦煌莫高窟第431窟的《九品往生图》中，即有表现此不同九品的往生经历。

就好像“命运馈赠的所有礼物，都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未来的种种遭遇，也早藏好了密码，写好了答案。每一位往生者根据被划定的不同程度，往生时佛菩萨前来接引的规格也很不相同。

莫高窟藏经洞中发现的若干幅绢画《引路菩萨图》，便是往生者跟随菩萨往生净土的画面。菩萨一手执香炉，一手执幡，脚踏莲花，微微回首侧目，似是呼唤身后的往生者随其前来。往生者虔诚恭敬，神情安然，一副已经放下世间牵挂、安心前往极乐净土之态。

然而，极乐世界的反面，却是凶恶无比的地狱。

莫高窟呈现惨烈地狱生活的壁画甚多，初唐的第321窟南壁《地狱图》就是其一。画中阎罗王据案审问带枷罪人，案旁站着捧文书的佐吏，凶悍的牛头鬼卒持棒押站于罪人身后。狱城左右各有恶狼，铁蒺藜密布，周围设剑树，有夜叉守卫城门，狱城外则是刀山。

如果这还不够细致生动，榆林窟第33窟还绘有罪人被狱卒叉在沸腾的镬汤之中问罪的。《敦煌变文集·佛说阿弥陀经讲经文》中亦有记述：“抛在鑊汤炉炭内，铁叉搅转问根由。”

这是相当惨烈以及被动的问罪现场了，也有相对温和一些的——罪人只需站在业镜前，其生前所造善恶业便会悉数显现在业镜之中。同样绘于榆林窟第33窟的《业镜台》，便是业镜中显现出此亡人生前鞭打虐待老牛的恶业，落得此番下场，也是有因有果了。

作恶的人们在地狱中所遭遇的险恶场景，并不止以上。狰狞饿鬼、刀山、油锅、粪秽、锯解、剑树、火海……万般摧残，对于现世的人们来说，是极大的警醒和提示。

无神论者自然可以不接受这些肉眼看不见的“世间法则”，更何况是与今生无关的来世。

即便是信仰“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当下主义者，恐怕也不能全然逃脱“今日因，明日果”。

而佛教的提示、经变画的指教，并非要人们接受“生死轮回”、相信未来的天堂或地狱，而是无论死后归处如何，活着都要怀有一颗积极向善的心——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