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隆东与普罗旺斯画派

总体而言，15世纪的法国文化生活还是相对封闭和保守的，还处于宗教的笼罩之下。不过，法国东南意大利的文艺复兴热浪，不用说，也常常越过阿尔卑斯山冲击着法国文化界、艺术界，甚至法国世俗的统治者。有些像林堡兄弟那样的艺术家还可以直接去意大利学习和感受意大利那种世俗化的人文主义艺术精神，把巧妙地运用到自己的艺术中去。这种借鉴有的是在题材上的改革，有的则主要是一种观察方式和表现方式上的修正，但不管怎样，15世纪法国艺术力图摆脱中世纪哥特式艺术的神秘主义倾向，而提高现实主义艺术的价值并逐步引入现实精神的意图已很明显了。这一改变就形成了那个时期法国绘画艺术的人物准确生动、造型优雅合理、画面细腻入微、色彩响亮华丽等特点。这是文艺复兴思想与法国哥特艺术有机结合的产物。意大利的文艺复兴艺术的影响最早在法国南部的普罗旺斯体现出来。

普罗旺斯画派的形成

就像当时其它地方的艺术都是在教权式世俗政权的支持下而得以发展与繁荣一样，普罗旺斯画派的形成与发展是紧密地维系于宗教机构。早在14世纪，这里的阿维尼翁就成为教皇的驻地（即教皇幽禁时期,1309—1377）。尽管教皇处于受软禁状态，但他们仍有权力从法国和意大利请来许多美术家来装饰其宫廷，从而留下许多作品，但更重要的还是为法国画家带来了交流的机会。特别从15世纪中期，意大利文艺复兴的现实主义特征已明显地呈现于法国画家的作品之中。作于1457年以前的法国一位不知名的画家的《哀悼》（原存维尔纳沃—莱—阿维尼翁修道院，现藏巴黎卢浮宫）中的人物形象已更多地贴近了现实的人性，整个画面所营造的悲痛的情绪，从圣母、圣徒和周围人的动作和面部中真实地呈现出来。然而人物之间亦各有区别：圣母的欲哭无泪、圣约翰的沉默不语、抹大拉的玛利亚的哀婉凄约等，显示出画家对现实中人物的细致观察。

阿维尼翁当时吸引了意大利的像西蒙纳·马尔蒂尼这样的一大批艺术家前来工作（据说乔托也差一点来），形成了强烈的辐射力。即使在教廷迁走后，其南北文明交汇的影响也仍然辐射开去。有阿维尼翁的凡·代克之称的普罗旺斯画派的重要代表人物尼古拉·弗罗芒（Nicholas Froment，约1435—约1485）的作品就体现了这种影响。在他的重要作品《拉撒路复活》（祭坛画，意大利乌菲奇博物馆）和《被火烧着而未烧毁的荆棘》（埃克斯大教堂祭坛画）中，已明显显示出作者对意大利人文主义精神和北方尼德兰的细致表现手法的结合。画面极尽细节之能事，反映出画家对现实的关注和观察之深入，这也是法国文艺复兴之初艺术家在面对现实时企图表现眼见之真实的普遍特征。但是总的看来，弗罗芒的作品还更多地与中世纪程式化的艺术密切相关，真正代表着普罗旺斯画派艺术倾向的艺术家还是生于拉昂的夏隆东。

夏隆东

在15世纪中，法国北方的艺术受到佛兰德斯艺术的强烈影响，许多佛兰德斯画家也到法国寻求发展之路。他们的先进思想和扎实的技术使法国艺术家颇有失落感，于是他们纷纷南下，来到普罗旺斯的罗讷河谷，夏隆东就是其中之一。夏隆东（Enguerrand Charonton，约1410—1466）是法国15世纪中后期著名的宗教绘画名手，其主要艺术活动就是在普罗旺斯（1444—1466）。他的作品大都是宗教题材，但是在这些宗教题材的绘画中，他表现出了较普罗旺斯其他画家们更多的现实主义倾向。史料记载了他的6件重要的宗教绘画作品，但现在仅存其二，一是《仁慈的圣母》（现存山蒂利的康岱博物馆），一是《圣母加冕图》。后者的大场面、完整性和精美性使之获得法国宗教画史上的“圣画”的尊称。《圣母加冕图》仍采用了以往宗教画的程式化构图，把神与人分出于两个世界中。在画面上部，夏隆东以近似四分之三的构图来表现圣母加冕的场面：两个代表着上帝的使者正给圣母加冕，两边的天使和圣徒们正注视着这一场面，表达着敬慕和崇拜之情，形成众星捧月之势。下面的狭长地带是人间的凡俗景象，其中又分为凡间和地狱两部分。这样，天上的富丽永恒与人间的污暗短暂形成强烈的对比。二者之间高耸入云的十字架明确表达了作者的主题观念：人类只有敬奉上帝之子耶稣才有希望摆脱凡尘之苦，升入永恒的天堂。作者在此强调了人的生活的无奈和神的世界的自由，其形象和绘画语言的运用颇具说服力，这就不难理解它为什么大受宗教界的称赞了。

夏隆东《圣母加冕图》壁画，1498年

但从美术发展的角度说，更值得注意的是此画在当时的现实主义倾向。我们在林堡兄弟的作品中曾看到过他们对表现所观察到的现实生活的极大兴趣，夏隆东虽然还没有林堡兄弟的作品那样的世俗性，但他显然已注意到并深入研究了人物、服装和环境的真实性问题，以及这种真实性与人物的精神状态之间的关系。在《圣母加冕图》中，圣母尽管以近乎平涂的手法画出，但已从以往的模式化造型转变成一个真实可感的人间女子形象了。周围的人物形态各异、性格不同、造型生动、透视和比例正确，俨然是生活中的一个礼仪场面。下部所营造的有序空间似乎是对某个城镇的再现，有力地证明了夏隆东对意大利艺术的借鉴。值得注意的是夏隆东借助文艺复兴人文主义精神来为宗教服务的处理手法——极尽真实的表现方法成为传达宗教精神的有力手段。这种做法对19世纪末的象征主义和20世纪初的超现实主义是有启发的。

318小结

夏隆东《哀悼基督》，木板蛋彩，约1457年

位于意大利与西班牙中间的普罗旺斯地区由于15世纪法国国王定都爱克斯、教皇定都阿维尼翁而成为各种文化的汇集之处。《哀悼基督》便出自普罗旺斯画派名家夏隆东之手。画中人物特点鲜明，圣母那悲痛欲绝的姿态动人心弦。画家巧妙地利用黑衣下摆和基督僵直的躯体把五个人物联在一起，具有哥特晚期风格的线条和夸张手法也与尼德兰迥异，给人以新鲜生动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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