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亭(1867—1938年),名震,字一亭,号白龙山人,浙江吴兴人,生于上海,1879年入李平书开设的慎余钱庄当学徒,业余在广方言馆学外语,次年到上海笺纸店怡春堂当学徒,不久经书画收藏家李薇庄介绍到恒泰钱庄做事,1885年进日清轮船公司服务,1900年任日商大阪轮船公司买办。自1907年至1931年,王一亭任日清轮船公司上海分公司买办,地位一跃成为上海滩三大洋行买办之一,在此期间他又投资工商业和金融业,事业发达。
由于特殊的身份和地位,王一亭加盟艺坛必然对书画界产生重要影响。虽然他原是个业余画家,但他从16岁起就拜师徐小仓学画,后又从任伯年,1913年邀吴昌硕自苏州到上海鬻画,行弟子礼,并全力支持吴师生活,是年吴昌硕被推为西泠印社会长。1914年吴昌硕定居上海后,王一亭与吴昌硕关系更加密切,几乎每天都到吴家,敬事昌硕有如严父,笃师敬老之情,至耄耋而不衰。同年71岁的吴昌硕应王一亭所请刻了一方朱文闲章,印文为“人生只合住湖州”,这是借前人的诗句,表达两位同乡的乡情。1920年王一亭给吴昌硕作过写真,1926年二人还在“六三园”听过古筝演奏。吴昌硕79岁那年,曾为王一亭写过一副对联,体现出二人共同的信仰,上联曰:“风波即大道”,下联为“尘土有至情”。1927年,吴昌硕还集汉碑字书“康而寿”三字,送给王一亭赠日本友人森辨治郎祝贺其太夫人88荣寿大庆。1932年吴昌硕80大寿时,王一亭特地画了一幅《饮中八仙图》为吴祝寿。他们时时在一起切磋艺术,经常合作,王一亭画了得意之作,总喜欢请吴昌硕题款。王画吴题,时人视“海上双璧”。据陈定山介绍,昌硕去世之后,画值陡落,一亭悉出重资收购。即东迈代笔者,亦不为择誉。有以所作求证者,辄极口称赞曰:“好,好。”或以为面谀,一亭亦不辩。语所亲曰:后生正要前辈奖掖,若只有批评不好,岂不灰心。陈定山还说,一亭幼而失学,故题跋不甚擅长,其得意者辄请吴东迈,王个簃为之捉刀。然见人必告之曰:“是某某之所撰也。”王一亭的师友之情,和宽厚仁慈的长者风范跃然眼前。1927年吴昌硕逝世,为纪念吴师,王发起创办昌明艺术专科学校,自任校长。昌硕之成名于沪上、东瀛得一亭之力,但终一亭之世,未尝以是为德色,昌硕亦处置若素,未尝以此而有下于一亭。王一亭和吴昌硕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令人羡慕,他们既是师徒,又是密友,相互提携、互相延誉,而且王一亭实际上还以自己在商界、政界、书画界的特有身份担负起吴昌硕艺术的经营、策划工作,显然对吴昌硕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王一亭是“海上题襟馆”、“豫园书画善会”、“海上书画联合会”等社团的组织者和活动的参与者,也参加过1930年徐悲鸿在法国组织的中国现代名家绘画作品展。1931年他还率张大千、钱瘦铁、王个簃、郑曼青等访日。他多次应邀东渡举办画展,推动中日美术交流。他在书画界不只是个积极的活动家,而且也是个艺术家。正如吴昌硕所说的,他公务之余“则喜弄翰墨,吟咏自适,时现偈机”。自民国以来,王一亭饮誉沪上近三十年不衰。就其书画而言,前期画风有“甜俗”之嫌,后期则转向粗放凝重,浑穆庄严,个人风格日显,50岁时进入高峰。其风格与吴昌硕十分近似,但也有其独到之处,比较而论,缶翁书画以生辣取胜,而王一亭则以流畅见长。一亭作画,尤好学黄慎、闵真人物,笔大如椽,作丈八罗汉、达摩渡江,无不气势磅礴,张之寺院,十丈外观之,无不欲离纸而出。吴昌硕在《白龙山人传》中称其画“山水花木郁勃有奇气”,并赞其佛像“信笔庄严,即呈和蔼之状,写十六应真种种故实,及释迦成道出山诸相慈悲六道神而明之,虽吾家道子在世亦当合十赞叹”。的确,王一亭研精佛学,能赋予佛像以人物的个性。王一亭好作擘窠书,吴昌硕说他的书法“醇穆雄劲酷类平原(颜真卿)”。此外,王一亭也尝试作过油画,颇具个人特色。
王一亭有这样一段趣闻轶事:有人指画上署名问他为何写“白龙山人”?其实这是因为王一亭家乡吴兴北郊有白龙山麓,故以白龙山人为号。但王一亭却笑着回答道:“我的书画有些收受润笔,有些是他人所托,并不收润,其非‘白弄’,故名白龙山人。”闻者为之失笑。此是他一时戏言,不料消息传出,书画市场上就有了区别:凡具“白龙山人”的画,价值低廉,而具“吴兴王震(一亭)”真名的,画价较高。这种市场风云突变是王一亭始料不及的。